周窈音回到兰庭公寓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。
她连夜买的高铁票, 像在外受挫的人忍不住飞奔回家寻求安慰的人,直到打开1106的门,她才找到熟悉的安全感。
茶几上还摆着她早上吃剩的柚子, 周窈音放下行李箱, 鬼使神差拿起一瓣放进嘴里,又干又涩,酸得人掉眼泪。
她呆呆坐在沙发上,双唇惨白, 大脑也空空的, 像刚睡醒那样, 眼前只有一大片雪白的天花板。
太安静了, 房间里明明有人。
意识到这点后周窈音的思绪一下活了过来, 她打开客厅的灯,蹲下整理行李箱。走得急, 带回去的衣服塞成一团, 她抱起来全部扔到旁边,准备重新叠好。
等行李箱里的衣服差不多都拿出来, 露出最底下压皱了的红色袋子,周窈音一愣,上前解开想看看里面是什么。
一袋包好的粉蒸肉,和一罐干的醋姜。
也是她喜欢吃的。
周窈音的眼泪骤然涌出来。
有些时候她希望他们干脆给她两巴掌, 或者狠狠打她一顿, 让她能毫无顾虑地逃往其他城市, 再也不回去。
可他们偏不, 她像一块海绵一样被用力挤干水分,变得干瘪,然后又被重新丢进水里, 泡得鼓胀。
一次接着一次,她麻木了,恨不起来也爱不起来,如同一只永远被线牵住的风筝。
周窈音合上行李箱,沉沉地呼出一口气,身体好像卸了力怎么也提不上劲,她索性躺上旁边的沙发打算对付完这晚。
过去了很久她都没有睡着。
她觉得冷,盖紧被子也还是冷,等习惯这种温度她又被卷入了更深层的孤单和无望。她已经在这座城市待了快两年了,没有亲人,没有朋友,她总是一个人。
她回不去老家,这个房子也不是她的,她还要工作很多年才能有落脚的地方。
周窈音坐起来,将脸埋进臂弯,眼泪沿着脸颊无声滑到下巴,落在衣服上。
不多时她觉得口干,揉了揉眼睛掀开被子,走向厨房,手刚碰到冰箱门,兜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。
闪烁的屏幕光打在脸上,看见联系人的那刻周窈音愈加止不住泪,连忙闭紧眼缓了缓神,然后将手机关机。
冰凉的酒充斥在口腔里面,周窈音如同一个久旱逢甘霖的农民,强烈的亢奋冲击着她的大脑,血液随之也滚烫起来,她好像看见了很多人,也许是很多个自己,于是控制不住,贪婪地一罐接着一罐猛灌下去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周窈音听见窗外斑鸠的叫声,她瘫在地板上,浑身冒冷汗,迷迷糊糊回忆起第一次来到海城的那天。
39度的高温,高楼大厦仿佛电影里富人很多层的生日蛋糕,车水马龙如同点缀的裱花,周围的一切都那么光鲜亮丽。
她喜欢这座城市。
周窈音晃了两下手臂,像小时候玩水那样,轻轻拨动月光,她想往落地窗挪过去一点,瓶瓶罐罐被腿碰得哐当响,她的心跳忽然变得飞快,高楼上的月亮不停摇晃。
再然后,她失去了意识。整个人好似慢慢沉入碧蓝色的海底,听不见任何声音,只有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,她好冷,意识到这点后她睁开眼睛。
模模糊糊中周窈音看见一张男人的脸,饱满的嘴唇看起来就很软,视野再拉开,她又看见了车顶灯。
她动了动身体,忽然闻到一阵淡淡的清香,十分温馨,她卸下防备往里靠了一点。
男人察觉到怀里人的动静,低头用方帕擦拭她脖颈间冒出的冷汗,一边唤道:“周窈音?”
她没有吭声,紧闭的睫毛宛如被雨水打湿的羽毛,黏成一团。斯祁换了一块方帕,捻在指尖一点点去擦,看见她的唇瓣翕动,似乎想说什么,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。
“妈……”
“噗——”正在驾驶座开车的宋天阔没忍住,噗嗤一声笑出来,刚吐出半个音节,被后座扫过来的目光强行中断,只得心虚加快车速。
斯祁微微皱眉,望向被她揪住的衣角,然后抬头问道:“还要多久到?”
“十分钟左右就能到,已经预约好了病房和医生。”宋天阔从后视镜里瞟了眼那个女人,确认就是那天在新澳市酒店见过的那个,于是多问了一句,“需要打扫出静园的房间吗?”
“不用。”
宋天阔眉头一皱,难不成住病房?等到了医院,还真和他想的一样,他只好老老实实去办理vip病房的入住手续。
凌晨3点,值班医生检查完后从病房里走出来,不住地摇头,遵照惯例询问:“病人家属?”
“嗯。”
“她男朋友?”
斯祁顿了一下,否认:“不是。”
女医生抬头瞟了一眼,见对方确实满脸关切的模样,便继续问道:“病人老公是吧,你妻子酗酒知道吗?”
“你是她老公还不知道?”医生不清楚面前这个高大男人的身份,语气有些冲。
斯祁哑口无言,虽说上次她也醉得厉害,但他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,沉默一会后回答:“抱歉。”
医生瞥了他一眼,又望向病房的方向,“喝太多酒导致的休克和胃炎,先挂水,过两天就差不多了。”
“嗯。”
“以后不能再这么肆无忌惮喝下去了,现在年轻身体扛得住,等年纪上去了肝脏和大脑都容易出问题。”医生边在病历本上登记边叮嘱,“尤其是你们做家属的,更加要多管着,家里酒精都不能出现,不能让她有任何机会碰到。”
宋天阔缴费回来远远就看见自家老板跟学生挨训似的杵在灯下面,一时过去不是走也不是,只好去抽烟区等着。一支烟的功夫,他侧头望过去,那边看上去就快说完了,他将烟头掐灭,等烟味散尽才过去。
“你回去吧。”斯祁朝秘书投去一瞥,面露不悦,但最终没有说什么,径直走进病房。
宋天阔有些窘,抬起手臂嗅了嗅西服外套,没有烟味啊……就算有,无非就一点没散尽的。
老板刚才明明被吐一身也没看见嫌弃……他一边感慨,一边搭乘电梯。
vip病房是个小套间,里间放了张床方便陪护,外间的病床对面也有用于休息的沙发。
周窈音做了一个很长的梦。
从初中到高中,再到大学,往事跟走马灯一样播放,一张张脸,一件件事滑过去,最后定格在斯祁拨过来的那通电话上。
她闻到鼻腔里有股奇怪的气味,形容不出来,但她就是能够迅速辨别出是医院独有的味道。
有那么一刻,她以为自己要死了。
四肢脱力,冷汗直流,以及胃部痉挛的感觉全部卷土重来,她的意识被迫苏醒了一部分,隐隐约约瞧见床边飘着个人,她想睁开眼睛看清楚,眼皮却沉得不像话。
她重新阖上眼,这次却没有立刻昏睡过去,而是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。
房间里似乎有人在写写画画,笔尖摩擦纸面发出细微的声音,然后,一道声音贴着她的耳朵幽幽响起。
“不要他们了,有我陪着你。”
“他们很坏不是吗?所以别再和他们有牵连。”
“我会永远陪着你。”
呓语般的声音忽远忽近,仿佛趴在她耳边施什么咒语一样,周窈音没听出这道声音是谁的,只觉得被对方说得心里毛毛的,下意识把手臂往温暖的被子里缩了点。
第二天上午十点多,周窈音浑浑噩噩醒过来。
手一动,挂着的吊瓶差点被拽松,她扭过头瞧了一眼,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医院。
她不是躺在1106的地板上吗?
“周女士,您醒了?”进门换吊瓶的护士温柔一笑,主动和她打招呼。
“这里是……”周窈音喉咙有点干涩,一句话没说完喉间就疼得厉害。
“这里是海城市医院,您昨晚喝酒后导致休克,今天凌晨送到医院的。”
周窈音对这段记忆恍惚有点模糊的印象,她记得自己确实看见过车顶灯和车窗。
车……难道她晕过去前拨打的110?不对啊,她怎么记得是辆轿车。
周窈音尝试坐起来,腿动的第一下,护士就贴心地过来扶她,她有点受宠若惊,住医院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待遇……
“谢谢,我自己来就可以。”
护士垫了个枕头在她背后,一边补充:“您的先生10点多离开的,大概去准备午餐了,等会儿就会回来。”
……周噪音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,用力揉了两下红肿的眼睛,震惊道:“我的先生?!”
她什么时候多出个老公?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。
“对呀女士,您和您先生真是郎才女——”房门被推开,护士侧头看了眼,笑道,“二位聊,我不打扰了。”
周窈音瞪大眼睛,不可置信看向进门的男人:“你怎么在这?!”
斯祁无视她语气里的惊讶,不慌不忙将两个餐盒从保温袋里拿出来,边揭开盖子边说:“医生说你昨晚也没吃饭,现在应该饿了吧?”
周窈音现在满脑子疑问,哪有心情吃饭,她是怎么来的医院?和他又有什么关系?还有,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?
她揉着眉心试图回忆,但完全没有任何关于1105的记忆。她是凌晨一点多回家的,这个点正常人都睡了,不可能碰到过他啊?
周窈音有点头疼,实在想不通,目光落在他的长睫上,眉头不由得拧得更紧:“你说你是我老公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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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-07-08 08:59:18