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
瘦马踏晴沙,微风度陇斜。
西风八九月,疏树两三家。
寒草留归犊,夕阳送去鸦。
邻村有新酒,篱畔看黄花。
—元·王庭筠《秋郊》
八九月的秋郊,有一种繁华落尽的清丽与孤寂之美。
诗人骑着一匹瘦马,踏过阳光照耀的沙滩,路过微风轻拂的斜垄,漫赏八九月的清秋景色。
秋日的乡野处处透露着宁静,两三户人家零散地坐落在西风吹老的寂寂疏树之间。
贪吃的牛犊还留恋着陌上秋草而羁绊在归途中,乌鸦也迎着落日余晖缓缓归巢。
邻村有刚刚酿好的美酒,诗人迫不及待地去沽酒买醉,还要赏着篱下菊花,共君一醉一陶然。
整首诗写得极为流畅,颇有几分马致远与白朴散曲的意味,但又别有韵味。
有西风瘦马的孤寂,但无断肠人在天涯的悲戚;有孤村落日的寂寥,但又被新酒黄花冲淡。
它少了“青山绿水,白草红叶黄花”的绚丽色彩搭配,却多了归犊去鸦的动人田园牧歌。
阳历九月的郊外一定很美,不如也来一场秋游,黄花酿酒,红叶捡秋,摇落一身秋。
2
九月霜风吹客衣,溪头红叶傍人飞。
村场酒薄何妨醉,菰正堪烹蟹正肥。
—宋·陆游《若耶溪上》
九月的若耶溪上,流淌着烟火气。在最适宜的时节做最应景之事,写满人间值得。
那年卸任还乡,陆游的衣袖上还沾染着一路风尘仆仆的凄凄风霜,便迫不及待漫游若耶溪畔。
溪水潺潺,红叶纷纷,不时在他身前摇曳翩飞,仿佛在热情欢迎这个江南游子暮年归来。
这里,还是最熟悉的故土,仍有最动人的秋韵,也终于饱尝了朝思暮想的乡味。
此时菰芦柔嫩,蟹子鲜肥,正是蒸菜烹蟹的好时节。再配上一壶薄酒,约三五好友,可不就是逍遥赛神仙。
即使村里的酒不够醇厚也没有关系,一点不妨碍他们喝到酩酊大醉,因为酒不醉人人自醉。
只要能够回到故乡,溪头红叶也好,菰芦螃蟹也罢,哪怕是霜露西风,都会让游子自由沉醉。
此情此景,正如林语堂所爱的初秋:那时暄气初消,月正圆,蟹正肥,桂花皎洁。
我也爱九月的初秋,小城即将开海,蟹黄流油,生蚝肥美,鱿鱼弹牙,海螺爽口,又是一年海鲜盛宴。
3
卢家少妇郁金堂,海燕双栖玳瑁梁。
九月寒砧催木叶,十年征戍忆辽阳。
白狼河北音书断,丹凤城南秋夜长。
谁为含愁独不见,更教明月照流黄。
—唐·沈佺期《古意呈补阙乔知之》
七月流火,九月授衣。大唐九月,一端是热血男儿沙场征战,一端是柔情女子闺房捣衣。
卢家这位长安少妇,居住在华美屋宇,四壁涂之以郁金香料,顶梁饰之以精美玳瑁,就连双飞海燕也栖息到这里。
可坐拥一室繁华,却心驰万里之外。室内越绮丽,内心越凄楚。难怪张爱玲说,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子,上面爬满了虱子,或许她也经历过类似的煎熬吧。
九月秋叶萧萧落下,催促着千家万户捣衣声不断,也催发着少妇对征戍辽阳的夫君思念愈发浓烈,无法遏制。
表面上看,九月寒砧对十年征戍,是思妇与夫君不同的时空对比。实则采用了互文手法,我忆辽阳君念长安,彼此思念。
如今远在白浪河的他却音书断绝,卢家少妇不只有思念与哀愁,更有数不尽的担心与焦灼,越想越乱,越想越怕,越想越愁。
这个秋夜已如此漫长,是谁让女子为生死未卜的夫君而苦苦哀愁,为何恼人的明月清辉偏偏洒落帷帐让人愈发悲愁。
秋风吹不尽,总是玉关情。
九月,去见想见的人,去做想做的事,请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与和平。
4
九月江南花事休,芙蓉宛转在中洲。
美人笑隔盈盈水,落日还生渺渺愁。
露洗玉盘金殿冷,风吹罗带锦城秋。
相看未用伤迟暮,别有池塘一种幽。
—明·文徵明《钱氏池上芙蓉》
(注:罗带,丝织衣带;也比喻曲折河流。)
江南的秋,总比北国的秋来得慢。九月江南,仍有秋水出芙蓉。
农历九月,本是众芳芜秽之时。只见芙蓉静静盛放,宛如佳人临风照水,笑语盈盈。当落日余晖洒落池塘,芙蓉仙子又徒增几分落落清愁。
到了晚间,玉盘似的秋月像露水清洗过的皎洁,仿佛还飘荡着广寒宫的阵阵凉意。凉风吹过蜿蜒的河流,整个锦城都笼罩在人间已秋里。
不过莫要有迟暮之悲,因为这方池塘里别有幽情,值得细细观赏与慢慢品味。
正是,九月江南秋色,黄雀雨,鲤鱼风。有数不尽的风情,等待着人们去探索与发现。
当然,九月秋色,不只在江南芙蓉,还有香山红叶,塞外胡杨,分外妖娆。
九月的你,不管身处何方,都不必过于伤怀。最好凉秋九月天,别有幽情万物生。
九月,天很高,云很淡,秋入群山,万物堪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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